第五十四章:名状皆可证-《妖女看招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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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里有你全部的记忆,我可以让你去往任何的时间节点,你可以在那里做很多事,做当初不敢做的事,你不是喜欢你们班上那个小姑娘吗,你可以大胆去对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,你不是憎恶那个叫陆绮的丫头吗,你可以像对待猪狗一样践踏她。”苗母姥姥说。
苏真愕然,不由问:“这是姥姥对我最后的考验吗?”
“你想太多了,我并不在意这些,就当是送你的奖励。”苗母姥姥笑着说。
苏真摇了摇头,说:“不要。”
记忆只是记忆,任他天乱坠的想象修饰,现实也不会因此动摇分毫。他拒绝并不是因为所谓的道德,而是他觉得,这有违修士之心,这是老匠所的苦修带给他的东西,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何时拥有的,可一旦拥有,他便不想再动摇。
记忆的光流依旧在浮动,讨好似地在主人身旁翩跹,却再激不起苏真的兴趣。
他预感到了生离死别,想陪伴这位孤寂一生的老婆婆走完最后的时光。
“真的不要吗?”
苗母姥姥竟似有些失望,她轻叹道:“正好,我今天有点悲伤,想看一些能让人开心的东西。”
“悲伤?”
“嗯,这是我修道至今,最悲伤也最失落的一天。”苗母姥姥说。
“为什么?”苏真不由地问。
苗母姥姥没有解释原因,她只是说:“我修道至今两百九十七年,在修道士中已称得上长寿,但与仙佛道统相比又如何?不值一提,仙佛道统传承至今,不知经历了多少代,可这与苍天大地相比又如何?微尘而已。人生几百载,流光转瞬,毕其一生所求,也多是虚妄,仙人最是无情无义,我早该明白的。”
说到伤心至极之处,苗母姥姥再度展露出笑容,笑容牵动着岁月侵蚀的刻痕,它们褶皱在一起,象征着生老病死的无情。
记忆的光流也在她的笑容中湮灭,像水滴砸碎在阳光里,溅成数不清的碎金子。
画面的最后。
苗母姥姥摊开了一卷书,这卷书很熟悉,第一次见到她时,这位老婆婆便常常垂笔写书。
她将这本生命最后写成的书递给苏真。
苏真去接,却未触碰到实质,交到他手上的,是一缕清澈的丝绸。
风雪重新涌了进来。
苏真茫然看天。
红色的手掌遮天蔽日,布满了刀砍斧凿的伤痕,如注的鲜血将大地染成了红色,再反射不出过往的银亮。
封坐在雪地里,同样茫然。
风把血吹入她的眉眼,于苍白中点上一抹殷红。
桂云半跪在不远处。
双袖低垂,十指尽折。
她的眼中并无憎恶,只有深不见底的空落。
“漆月师姐,原来我还差你这般多。”桂云说。
“你还年轻,至少还有九十年的岁寿,未必会比我差,好好活下去,千万别死在妖物手中。”
苗母姥姥掌心的嘴唇像是高温中的瓣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,萎缩变形,化作火焰舐过的焦黑色,那只凝聚了她毕生心血的巨手也开始松弛涣散,皮肤在风中显露出丝线的质感。
轰——
像是烈焰燃烧,也像是烟火炸开。
一个眨眼间,巨手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空中的红色丝线,丝线中央,依稀有个模糊的女子身影。
这是生命的最后时刻,苗母姥姥忽然发现她还保存了一段记忆。
那也是一个下雪的时节,功法大成的她即将离开宗门,师弟师妹们来为她送行,那一天,院子里的红烟小树开了,肥厚的瓣,一朵接着一朵,凌寒绽放。
当时的她想,这一切多好,若是这样度过一生,或许也很幸福,她为这个念头感到后怕,思忖片刻后将它从记忆中裁切掉了。她转身离开师门,从此之后,她的生命中不再有知交挚友,不再有凌寒盛开的,往后余生,留给她的都只剩茫茫一片的雪地。
人从虚无中来,也注定回到虚无中去。
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笑,风华如昔。
又转眼消散。
丝丝缕缕的火光里,苏真看到苗母姥姥望向了他,并对他说了句:“对不起。”
他不明白这句对不起的含义,只感到了扑面而来的悲伤。
他甚至没有时间体悟这种悲伤。
远处又燃起了烽烟,伴随着悠长雄浑的号角声,火光直冲云霄。
这是群妖收兵的号角。
它们即将带着掠夺的一切返回群山。
苏真与封踏出了老匠所的边界,进入了荒凉的山岳之中。
桂云身负重伤,无力追赶。
她也不可能追到老匠所外去,料人诅咒发作需要很久,可匠人去了外面,身躯会在两日内土崩瓦解。
她现在更该做的,是思考如何避开折返的妖军。
满天红丝很快被风吹散,半缕也见不到了。
唯有雪还在飘落。
战斗的痕迹很快被雪掩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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