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二章 过桥-《长风一梦入轮回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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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稍后,云东白嘴角泛起一抹微笑,却又不知为何,隐隐让人感到那不是因开心而起的微笑,隐约中似是暗藏着一抹苦楚。

    而后,云东白润泽的唇动了动,轻道:“玄清真人大驾光临,无一表心,备了薄酒一杯,还请赏光。”说着,玉掌轻挥,那一只雕龙玉杯便在面前的石桌上漂浮起来,在空中停了一下,又以极快的速度向玄清真人射去。

    雕龙玉杯飞到玄清真人面前,不远不近,又陡然收住去势,稳稳地停了下来,里面的酒水一滴未洒不说,连晃动都甚微。

    玄清真人看了看云东白,又将目光转向身前的雕龙玉杯,端详了好一会,才伸手接下,轻轻放于鼻端,闻香道:“小白,你做的酒越来越香了。”

    云东白起身,似是有些轻微的叹息,但仍是没有看向玄清真人,也一探手拿起身前的雕凤玉杯,目光微低,看着那杯中的明黄酒水,轻道:“数百年如一日,技术定然会娴熟起来。”说着一顿,又道:“酒,真的是越沉越香。”言毕,抬手一举酒杯,以袖遮面,一饮而尽,然后将空杯对着玄清真人示意。

    玄清真人持着雕龙玉杯,目光中略显一丝为难,但犹豫了一下后,也是以道袍掩着,饮下了杯中酒水。

    这一个过程,云东白一直没有看玄清真人,好像她不用眼睛看,也知道他的行动一样。

    待玄清真人刚刚饮完那杯酒水,云东白再次提起石桌上的紫金壶,在雕凤玉杯中又斟满了酒,放下紫金壶,再次端起酒杯来,目光化作一道温柔,投向玄清真人。

    却见玄清真人强笑了下,放下了手中的雕龙玉杯,轻声道:“小白,贫道一向不胜酒力,怎么你忘了?”

    闻言,云东白转头收回目光,微微低下头,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雕凤玉杯后,又忽然抬起头来,“哈哈”一笑,笑声狂放而放肆,在百丈琼台上,向四周回荡。蓦然又面色一冷,眉毛一挑,厉声道:“玄清真人,只记得他自己不胜酒力,却忘记了我杜鹃花仙云东白的花酒要饮双杯。”

    玄清真人闻言,嘴角抽动了两下,面露无奈,看了看云东白,微皱着眉头,只得将那只雕龙玉杯双手捧于身前。

    云东白目光微微一动,用手掌一拂那紫金壶,只见从壶嘴里便射出一道明黄水线,在空中画了道婉转的抛起弧线,跨越了丈许距离,飞落进玄清真人手中的雕龙玉杯里,待那道水线完全落入后,不多不少,正满一杯。

    玄清真人看了看杯中的酒水,似是想了一下,才将目光慢慢抬起,再次看向云东白,跟着手往上一抬,将手中的雕龙玉杯向前送了下,微笑道:“小白,这杯酒,贫道敬你。”

    云东白闻言,未做言语,双目微微动了下,左手拂着右手的袖口,一伸手端起自己面前的雕凤玉杯,起手再次一饮而下。

    玄清真人饮完杯中酒后,持雕龙玉杯缓缓上前,走到石桌旁,将玉杯轻轻放下,目光深望着云东白,刚要言语,却见云东白又为自己的雕凤玉杯斟上了酒水。

    此时看去,云东白已是有些双颊绯红,玉指轻抚杯盏,一双明亮的紫色眸子也迷离缥缈起来,好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,发如垂柳随风轻摇,润唇微翘,行动间竟是多了几分妩媚。

    在如此的月色之下,她完全像一朵娇艳盛开的云锦杜鹃花,绽放着她的美丽,隐约中透漏着她的柔情。

    玄清真人看在眼中,顾虑了一下,还是缓步上前,用手轻轻按住那只雕凤玉杯,皱了皱眉,轻道:“小白,你醉了,不可再饮,我还有事要找你说。”

    云东白此时的眼神略显迷离,嘴角似笑非笑,目光一撇,看了眼玄清真人,很快又将目光收回,眉宇间多了一丝幽怨,淡淡地道:“有事找我?你就不能等我多饮一杯酒吗?你可知道,我等了数百年,你却这一刻也等不得。”

    玄清真人闻言,眉头紧皱,踌躇了片刻,终于还是收回了按在酒杯上的手,但嘴角一动,还是轻道:“小白……”。

    不等玄清真人说完,云东白纤手一伸,便已将那只玉杯再次拿起,凝视着杯中的明黄色,目若流水,广袖逸飞。

    玄清真人望着云东白的眼睛,略一犹豫,还是下了决心,袖袍一展,手向前一探,轻轻将酒杯夺了过来,鼻息中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,随手又将玉杯放在了石桌上。

    云东白没有执意那只被夺走的玉杯,而是借势坐回到石凳上,细细的娥眉,微微聚在一起,脸上透露出几分幽怨,凝视了身前石桌片刻,一抬手,一仰头将原本整齐的发髻散落开来,褪去了原本一尘不染的气质。

    稍后,她略显迷离而深邃的紫色眸子,再次低垂下来,看着那一对摆放在石桌上的玉杯,轻轻伸手取了过来,又小心地将它们按雕刻的吻合,轻轻对在一起。嘴角含笑,叹了一声道:“几百年了,你们终于得以重见天光。可你们是否还记得在东白山的日子,采花,酿酒,看日出日落,望云卷云舒,那些快乐无忧的日子……”说着说着,云东白拿着玉杯的手开始颤抖起来,两只玉杯也被碰得    “咯咯”作响。

    玄清真人站在云东白身旁,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痛苦,微微抬起头来,将目光看向那轮残月。

    听云东白微颤的声音又道:“那时候,我相信所有的诺言,我深信可以一起守望地老天荒,但是最终,却成了我孤守在这冷宫一样的百丈琼台!数百年的时光,独自一人承受着所有,只为一个本不该有的执著。”

    深深的夜,凄冷的秋,娓娓说来轻轻的话语,没有一丝温柔,却好像一把把利剑,一下下,穿透了谁人的心肠?

    一片云锦杜鹃花的花瓣,轻轻飘落下来,

    那是风与落花的动容吗?还是孤寂的幽怨。

    它在风中的轻颤,好似情海中几番无奈的挣扎。

    让人不由平添几分神伤。

    玄清真人静静地听着,脸上未动任何神色,但在他的道袍下,一只攥紧了的拳头,却在微微的颤抖。

    过了好一会,玄清真人才颤声道:“小白,是我负了你……。”

    云东白闻言,目光依然盯着那对玉杯,嘴角泛起一抹苦笑,悲声道:“是啊,一句负了我,就换了我数百年光阴,让我苦苦等了数百年。玄清真人,当今天下正道的领袖,断然不会负了师父,不会负了归云观,唯独负我云东白!”

    一滴泪,轻轻的,从云东白的眼角滑落。

    当心还未察觉时,泪已经滑落。

    那是怎样的一滴泪啊,是隐忍了数百年的泪,是一个只为一人落下的泪,还是为了一段不舍感情的泪?

    它滑落下来,看似很轻,毫无分量,但云东白却感受着它的沉重。

    它承载了数百年的等待,承载了数百年的忧伤。

    它好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儿,不再飞扬,唯一剩下的也许只有向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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